凌晨4点钟,住在扬州北区佳家花园的梁吉云在沉沉的睡意中被手机闹铃声惊醒。昨天将近12点才上床的她刚休息了4个多小时,但是她不得不起床了。身旁的丈夫随即一个鲤鱼打挺也跟着起来了,又冷又黑,他不放心妻子一个人出门。沿着史可法路一直向南,穿过国庆路,在人民商场那向右一拐弯,再骑行333米,20多分钟后,车停在了甘泉路与南城根交叉口的一间小铺子前。这是一条梁吉云365天几乎每天都往返的路,除了病得住院的那几天,除了春节的那几天。她,正是这家梁记黄桥烧饼店的法定代表人,既是老板,也是唯一的员工,既是操作工,也是收银员。
这一天,因为一位顾客要去上海看望父母,向梁吉云预定了50块黄桥烧饼。为了保证最新鲜的口感,她没有提前做好,而是牺牲了睡眠,提早来到店里现包现做。
水油皮已经提前做好,梁吉云习惯性地捏起一小撮面团放在鼻子下嗅了嗅,一股麦粉香混和着独特的碱香让她浑身舒泰。她满意地点了点头,抓下一大团面皮备用。她的擀面杖非常独特,中间三分之一是比拳头还粗的圆柱形木头,一根细圆木棍从圆柱中心穿过。她手执两端细的部分,用中间圆柱形擀面。一大团面皮很快被她手脚麻利地擀成了薄片,她将薄片两边向中心覆盖,一层变成了三层;把这三层继续擀,擀得比第一次还要薄还要大的长方形,然后从宽头卷起成一个长圆柱形,这时的层数已经无法计算了。再摘成一个个面剂,拿起一个面剂,搓圆按扁,先包进一小块猪油,放馅心,再包入一份油酥,收口捏紧,一块层次丰富、内容丰富的烧饼就包好了。一刻不停地忙碌一阵后,所有50块烧饼已经按照顾客要求的馅心分别包好,小烧饼们整整齐齐地躺在案板上,像一个个整装待发的小哨兵。刷上糖稀,蘸上芝麻,放入烤盘,送进预热好的烤箱,50个烧饼工程告一段落。
等即将去上海的顾客来取饼的时候,梁吉云已经把50块烧饼打包好了,当着顾客的面,她又把4只黄桥烧饼放进了塑料袋里。这是她主动送给买得多的顾客的,她对顾客说:“谢谢你的上海家人喜欢我的烧饼。”
要去上海的顾客欢天喜地地走了,甘泉路也在睡梦中苏醒过来,清洁工潇洒地用大扫帚巡视着路面,小店两旁和对面的店铺也纷纷开张了。梁吉云来不及伸一下懒腰,又继续赶做黄桥烧饼。因为她做的黄桥烧饼正宗,位于泰兴黄桥的“黄桥烧饼”注册商标拥有者对她的店进行考察后,吸收她成为黄桥烧饼协会会员,准许其使用“黄桥烧饼”商标。因为她做的黄桥烧饼正宗,扬州某景区内的饭店隔三差五地向她订制传统黄桥烧饼,一订就是1000个。1000个烧饼就是1000次地重复摘剂,搓圆,按扁,包荤油、馅心和油酥,收口,根据馅心擀成不同形状,刷糖稀,蘸芝麻,放烤盘,做馅心标记,放进烤箱,再进行烤制。在她这里卖两块五的小烧饼,在景区翻了个倍,而她给饭店的价格只有1元多,真正只赚了个手工钱。但生意再忙,只要饭店要货她就得满足供应,无非是自己起早贪黑多吃点辛苦,毕竟这是可以让她得到些收入的稳定渠道。
买早点的顾客陆陆续续来了,早市的顾客大部分是方圆数百米内徒步而来的邻居,也有从两三公里之外骑车赶来的。梁吉云手上不停,口里热情地招呼着:“要什么?我给你现做!”现做,这是她的拿魂招徕手段,而顾客就服她这一手。因为是现做现烤,来的人都要等一会儿,他们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等待,刚刚出炉的有点烫嘴的才香得过瘾呢!对于赶着上班等不及的客人,梁吉云就让拿前一天做好的冷的,并告知:“我帮你微波炉打20秒就跟现做的一样香了。”
梁吉云的黄桥烧饼有大有小,竟然价格差不多,大的顶多贵了5毛钱,她解释说:“其实传统的黄桥烧饼都是小的,为了迎合顾客求实惠的心理,我开发了大的烧饼,既然要实惠,就不能价格太高了。不过小烧饼虽然小,油酥放得一样多,料更足,更体现出传统特色,当然更好吃啦。”
早市的忙碌过去,小店终于安静下来,梁吉云这才想起来打开挂在店门上面的电视机,那上面反复播放的是同一个节目:扬州电视台“会生活”节目组2018年6月拍摄的介绍梁记黄桥烧饼店的电视节目《探秘甘泉路上的人气烧饼》。梁吉云很骄傲地说:“拍这个节目没有花一分钱,纯属电视台的小姑娘在我家吃过了觉得好吃,主动喊节目组来拍的。”
这个离百年老店还有75年的方寸小店,显然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和吸引力,而这一切竟然源于一个老家宝应的农村妇女。因为嫁到泰兴而必须做一个合格泰兴媳妇的心劲,让她向丈夫的家人学会了传统黄桥烧饼的整套做法;因为要给孩子们更好的学习环境,她在女儿4岁、儿子2岁(皆按照扬州习惯为虚年龄)的时候全家人一起来到扬州;因为打工既挣不了多少钱,又照顾不到家庭,她毅然做起了小老板,开了这么一家黄桥烧饼店,把服务家人的手艺用来服务顾客,并为自己带来更多的收入;因为她善于动脑筋,她的黄桥烧饼有了大小之分,满足了更多层次市民的需要;因为她边做边钻研,她的油酥是偏白色的,用的色拉油或者豆油,人家用的菜籽油是偏黄色的,有一股油腥味,影响烧饼口感;因为她想做久做长,从面粉到油到馅心都是正规渠道中档以上的价格,绝不是哪种便宜买哪种。尤其包进面剂的那一小块猪油,属于她的独门绝技,许多店家没有用或者舍不得用。不好,这是她的商业秘密,一不小心被我暴露了。
如今,她的一双儿女均已大学毕业,女儿是设计师,儿子做工程监理。而她在扬州也拥有了两套住房,成了名副其实的新扬州人。全款,没有贷款,这让她觉得更安心。
下午三、四点钟,小店又开始涌进一波又一波的顾客。下午的顾客不只是附近居民了,有京华城居民专门骑车过来的,有扬州大学的学生买了美团团购找过来的,有北京来扬州旅游的游客通过大众点评网推荐摸过来的……顾客再多,梁吉云也是不慌不忙应付裕如,很自信地推介着自己的烧饼。梁吉云拿出一只刚刚出炉的烧饼给北京游客品尝,其色呈蟹壳红,香气四溢,北京游客咬了一口,连连点头:“好吃!我祖国各地到处旅游,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烧饼呢!”
晚上10点半,甘泉路逐渐安静下来,第一个来开门的梁吉云又成了最后一个关门的店家,这是她的常态。而今天,算下班早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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